阿植正无措着,陈树从后头跟上来,拿开了那人的手,又道:“金叔,曹小姐怕生,别吓着她。”金叔闻言讪讪一笑,立在一旁伸手挠了挠脑袋。“去备些吃食罢。”陈树淡淡吩咐。金叔一溜烟地跑了。阿植还愣着,陈树站在一旁无奈道:“金叔为人有些……”他撇撇嘴:“太热情了。”阿植点点头,看了看四周的环境。虽比不得津州曹府,却十分雅致。这么说起来,陈树果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?她这些日子神色有些呆滞,好似波澜不惊的样子。陈树瞥了她一眼,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:“发什么呆呢?”“没什么。”陈树笑了笑道:“以前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大清楚,然现如今这个模样,倒是十分不讨喜。我听金枝说你们家以前虽清苦了些,但你总是挂着笑脸,似是什么都不愁。既然以前做得到,为何不能继续下去呢?爱耍些小聪明,又有些顽劣,有良心且凡事想求得一个公正,那才是曹阿植。”阿植闻言偏了偏头,瞬时又转过头来朝陈树咧开嘴笑了笑。“太勉强了,不是这样。”站在面前的陈树作了评价,言罢拉了她的手往偏厅走去。偏厅的小桌上摆着一些吃食,陈树将门合上,又丢了个软垫给她坐。阿植盘腿坐下来,随口问道:“你家怎么也同随国一样,没有椅子呢?”陈树给她盛了碗汤,回道:“不知道,我来的时候便是如此。椅子是有的,在绣房那边。卧房和主偏厅的确都是席地而坐。”阿植坐得十分随意,似是太饿了,接过汤碗喝了些热汤,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。陈树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,末了同她说:“你今晚上便好好休息,别想太多了。”阿植点点头,将最后一筷子饭团塞进了嘴里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湘堂里卖出去的绣品花样很多,却也只那么几种物件。阿植一大早起来便看见有人在西边的空院子里晒绸布,沿着走廊一路走着,还能看到绣娘们忙活的身影。阿植学过一段时日女工,但先生后来觉得她并不是这块料,遂也只学了些皮毛就荒废了。她找了半天也没见陈树的身影,“热情”的金叔似乎也不在府里。她在房里找到笔墨,便埋头写起信来。她本想同金枝说一说最近的想法,却不知道如何开头,故而写废了好几张纸都不满意。后来她索性不写了,搁下笔想出去转一转。她方站起来,就闻得有人敲门。阿植一愣:“谁?”“不吃早食了?”她听出是陈树的声音,便去开了门。陈树端着漆盘站在门口,朝她笑了笑:“昨晚睡得可好?”他也不等她回应,说罢便走了进去,将漆盘放在她房中的矮桌上,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了下来。阿植闷着头走过去坐下来,埋头吃早饭。陈树随手拿起她丢在一旁的书信,挑了挑眉道:“本来以为你不识字呢,没料想字写得还不错,就是——”他压了压眉头,“这字怎么歪歪扭扭写不到一条线上去呢?”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阿植:“你这都怎么练出来的?”阿植吸了口气,又往嘴里塞了一勺子粥。她偏头看看地上的废弃信纸,轻叹道:“以前曹府的西院里有块十分平整的青石板,就在那儿练的。如今不晓得那块石板还在不在了……”陈树了然般点了点头:“听起来有些辛酸。”他利落地折起手里的信纸:“你还会些什么?”阿植想想:“会画图算不算?”“画图?”陈树瞥了她一眼。不是吧?曹小姐不是一直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么?“我也不晓得画得好不好,去年在往随国的路上我画了不少,全画在一个册子上了,不在这儿,在津州府里头。”陈树喝着水,抬眼道:“还有呢?算了,你说你学过什么罢。”“二胡算是学得比较好的。”阿植低着眉,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,“其实说起来我还会琵琶,还学过女工……学是学过不少,可都是半吊子……”陈树摸了摸下巴:“什么都学一点,谈起什么都能说一些,可就是不精通。所以你能做什么呢?你什么都做不来。”他停了停,抬眼看了看阿植:“不过——”“你若是什么都上手很快,那也算是可造之材。”阿植低头拿调羹搅拌着碗里的粥,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。她正发着愣,头上却忽地挨了一记。她猛地一抬头,蹙了眉道:“你拍我做什么?”陈树叹一声:“我看啊,你是被打击多了,对自己不大信任。”他想想,又道:“不对,你有时候很顽固不化,只相信自己。那便是走向不信任的极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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