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霄问:&ldo;组长同意了?&rdo;&ldo;算是吧,一直在观察期,我这样的情况太特殊了,&rdo;狄雅说,&ldo;其实我心里有数,不会乱来的,你放心吧。&rdo;她似乎不想再聊这件事,在梁霄开口前就主动换了话题,&ldo;你那个女朋友的事我听说了,是海百合吧?&rdo;&ldo;很好猜吗?&rdo;狄雅笑了起来,昏暗的包厢似乎因为她这个笑容而明亮起来:&ldo;这有什么难猜的,我今天刚到,就有人和我说你昨天放了一个女人的鸽子,我猜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&rdo;梁霄一时语结。狄雅看着他,微微笑了笑:&ldo;你是,喜欢她,对吧?&rdo;梁霄回避了她的目光:&ldo;我们谈谈你的问题。&rdo;狄雅目不转睛看了他一会儿,唇角一翘,她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支烟点上,徐徐吐出烟雾:&ldo;霄,你瞒得过别人,瞒不过我,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,你想帮我恢复过来,对吗?&rdo;&ldo;你会好起来的。&rdo;梁霄说,&ldo;一定会。&rdo;狄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情绪:&ldo;谢谢你,真的,如果是真的,我一定会很高兴,但我知道你不是,所以我现在啊,&rdo;她笑了笑,无限怅惘,&ldo;有一点伤感,也有一点轻松,如果你真的爱我,我又怎么忍心耽误你,你还是不要爱我了,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点。&rdo;&ldo;迪莉娅。&rdo;梁霄轻声叫她的名字,眼角湿润。狄雅做了一个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的手势,&ldo;而且,我知道你喜欢她,我知道的,你瞒得过别人,怎么瞒得过我。&rdo;毕竟曾是枕边人,毕竟曾经相爱过。如果说她原先还抱有一丝幻想,他会等她好起来,可是,梁霄这样的人,又怎么可能等她呢?她是一个病人,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,一个甚至无法确认自己心意的病人……所以,就这样吧,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。狄雅竭力让自己露出轻松的神情来:&ldo;没想到你会理解我,真的,我以为你会恨我……我从没有想过,你竟然还能原谅我,我很高兴,真的。&rdo;梁霄涩然:&ldo;我怎么会恨你呢。&rdo;&ldo;因为,我知道你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。&rdo;狄雅陷入了回忆,&ldo;我刚喜欢你的时候,很多人都劝我,说让我放弃,因为你不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,你从来不会爱上什么人,我不信。&rdo;当时在组织里,梁霄的风评并不好,和他有暧昧关系的女同事有太多,只是从没有明确的恋爱关系。那个时候,组长还不是组长,但一语中的:&ldo;他就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,迪莉娅,不要爱上他,不然你会很痛苦,因为你永远得不到他。&rdo;狄雅笑了笑,&ldo;我也曾犹豫过,有一天,我在天台听到你和安娜的说话,她说她爱你,你说,爱情不仅会带来快乐,还有痛苦,但男欢女爱会一直很美好,既然如此,何必要谈情说爱呢?对了,你还记得安娜吗,她的皮肤像是牛奶一样,令我羡慕许久。&rdo;梁霄淡淡一笑:&ldo;不记得了。&rdo;安娜安妮,伊丽莎白伊莎贝拉,女孩子的名字何其相似,她们的面孔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模糊,时间久了,就是记忆深处一抹苍白的倩影。狄雅并不意外:&ldo;从那个时候起,我就想,或许你未必是天性风流,只不过是不信爱情,我在心里发誓,我要改变你的想法。&rdo;梁霄微微笑了起来:&ldo;是,你令我相信世间仍有至死不渝的爱。&rdo;&ldo;所以,后来我们在一起,他们都很意外。&rdo;狄雅弹了弹烟灰,&ldo;我去执行任务前,组长和我说,他会帮我盯紧你,绝不会让你再乱来,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,最后背叛的人,是我。&rdo;梁霄温言道:&ldo;迪莉娅,你只是生病了,这不是你的责任,不要再责怪自己了。&rdo;&ldo;没有什么比亲自毁灭自己给的希望更过分的事了。&rdo;狄雅低声说,美目含泪,&ldo;我那天看着你离开,觉得非常难过,我把一切都毁了。&rdo;梁霄沉默了片刻,说道:&ldo;那个时候,我愤怒又伤心,不知道怎么面对你,是,那个时候我是恨你的,我也以为我不会再去尝试所谓的爱了,但事实并不是这样,我感受过,我知道它存在,你并没有毁掉它。&rdo;&ldo;那真的太好了。&rdo;她嘴角微微上翘,想要笑一笑,但眼泪先落下来了,她掩饰似的把烟头摁灭了,&ldo;哎,现在这个身份真烦,不能抽烟,你说乌鸦是不是有毛病?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个身份?&rdo;梁霄无奈地说:&ldo;听说他以前刚偷渡到美国的时候不懂规矩,被人教训了,差一点就死在街头,是个学吉他的小姑娘救了他,那个小姑娘后来被他连累死了,他喜欢的人就都是这种调调的。&rdo;狄雅沉默了,好半天,她说:&ldo;这有病吧?&rdo;梁霄很有同感:&ldo;是有一点。&rdo;这两句没什么笑点,但不知怎么的,他们一说完,对视了一眼,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。这个笑容里有无奈,有谅解,有惆怅,也有释然。狄雅看了看时间:&ldo;好了,我该下去表演了,走吧。&rdo;他们一前一后下楼去。灯光变暗,狄雅抱着吉他上了台,她坐在凳子上全神贯注的时候,看起来就是狄雅,而不是他所熟悉的迪莉娅。他还记得很多年前,他们第一次见面,两个人被分配到一起去执行一个简单的任务,两个人扮成情侣混进了舞厅里。那个时候,舞厅里有个年轻人在吹爱尔兰风笛,一个女歌手用沙哑的声音吟唱。他大致记得歌词是这样的。griefandwoethatitgotofightfnd&39;skg,为了英王我将踏上征程,悲伤懊恼填满我心,iherknowhisfriendorfoe,andwar&39;sacruelthg,分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,我只知道战争多么残酷,thenightgaleisnearathand,ytiathoisbrief,夜莺初啼,我在家乡时日无多,andcarey&39;ssteasandountandipartwithbittergrief,作别故乡的山水故土,心中满是痛苦哀伤。他们那个时候还很年轻,不能明白这首歌里的悲伤与痛苦,两人不过是驻足片刻,又将注意力投入到了目标身上。迪莉娅那个时候才十八岁,年轻靓丽,目标被她吸引来向她搭讪,两个人没一会儿就从后门离开了,梁霄立刻跟了上去,他没有听完这首歌。仿佛心有灵犀,狄雅弹起了这首苏格兰民歌,即便没有风笛,由她低声唱来,更令人心酸:&ldo;nowalltanditranacrosstheowide(面目全非的我,要穿过遥远的海峡),ourshipsheaybiscay&39;sbaylielowbehthetide(潮汐退下的时候,我们的船会搁浅在比斯开湾),ifishouldfallbyonball,orsihthesea(若是我倒在炮火之中,或是长眠于深海),goodpeopleall,atearletfallandournforeand(善良的人们啊,请流下一滴眼泪,为我和我的过往)……&rdo;他还记得她在爆炸声里去而复返,对他笑着说:&ldo;我想了想,我还是陪你一起留下吧。&rdo;爆破声由远而近,他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:&ldo;其实,我一直都很喜欢你,你知道吗?&rdo;冲天的火光里,她的笑容灿烂胜过所有焰火。他也记得,在漫长的任务回来后,他在医院里见到额头缠着脑袋的迪莉娅,她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尖叫着捂住脸:&ldo;不是说不准让他进来么!我这样太难看了!&rdo;他笑得停不下来,在她缠着绷带的额头上落下一吻:&ldo;没有,很好看,迪莉娅怎么会难看呢?&rdo;她从张开的指缝中看到他的笑,犹豫着放下了手,他神色如常:&ldo;我问过医生了,说是只是被流弹划伤,但差一点点,你的脑袋就不保了。&rdo;&ldo;活下来就是胜利。&rdo;她扬眉一笑,&ldo;快告诉我,人都抓住没有?&rdo;往事种种,尚在眼前,可昔日明媚靓丽的伊人已在战火中坠入迷津,寻不到回来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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