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妃一噎,摇头离去。兽园。钱香看着旁边的人儿,想起刚才太妃的一番质问,想了想,还是决定开口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生得这样貌美,我从前竟没有见过你,想想真是遗憾。”她话说得柔和,没有半点恶意,幼清抬头,软着声告诉她自己的名。钱香念着她的名,道:“原来是连家姑娘。”又说了些话,都是女孩家之间客套的话。一句两句,有来有往,说着说着自然就熟络了。钱香拉她手,笑道:“想来今日我不但赏了红梅,而且还赏了美人,当真是幸运极了,我与你投缘,你要是不嫌弃,以后就唤我一声妹妹。”她性子这样豁达,丝毫不为刚才的事发难,幼清也就不再拘着,喊她一声“钱妹妹”。徳昭急匆匆往兽园而行,一进去就见到幼清和钱香有说有笑地逛园子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。他来了,钱香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,临走前同幼清说悄悄话,“我最近也想亲手种盆花,你要是得空,可要来钱府教教我。”幼清以为她说的是客套话,随口便应下了。“钱家千金是个好姑娘,生得好看,性情也好。”幼清感叹一句,话里有话,特意说给徳昭听。徳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,“你更好。”带着她往前面去。幼清不肯再往前走,停下脚步。徳昭回头看她。幼清支支吾吾的,“我……我真的要走了,你送我回去罢。”如他所言,她在兽园等他,如今人也等来了,那就是时候离开了。徳昭想要再劝,无奈她不肯听,去意坚决,不好挽留,只得抱了团子,亲自送她回去。一路上想着如何将园子里的事掀过去,让她不要往心里去,绞尽脑汁想了半天,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词,正准备同她说,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。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有一句,抱着团子往门里走,哐当一声,门已经紧紧关上。徳昭在门口站了许久。想过要不要敲门解释两句。又怕打扰她歇息。想来想去,话也不敢说了,转身低头往回走。☆、关怀年关将近,朝政之事纷纷而来,徳昭应接不暇,每天从早到晚,几乎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。想要多大的权利,就要承受多大的责任。皇帝宠信他,所以做事就更要小心翼翼了。各种事务,必须面面俱到,处理得当才行。一连五天,幼清都没有再见着徳昭。或许他终于知难而退了。太妃的话萦绕耳畔,她想起那天见到的钱香,家世长相品德,样样都好,或许他就该和钱香这样的姑娘在一块,才能真正称得上是郎才女貌。当天下午就收到他派人送来的信。展开一看,他在信中抱怨朝政繁忙,为了处理江东的雪灾和南州的贪污案,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,字迹匆匆,看得出是赶时间写下来的。幼清下意识想要回信。将他的信重新看了一遍,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回信。回什么都不恰当,写了好几封,最后全部揉成纸团通通丢掉。晚上徳昭回府,同人议事至深夜,好不容易得了半晌的空,脑子里第一件事便是她的回信。大半夜的,来喜匆匆派人去传,送信的随从还以为怎么了,慌忙穿好衣服跟了出去。徳昭问,“信送到姜家了?”随从懵住,随即回过神,答:“信送到了,连姑娘亲自收的。”都是精明人,脑子一转,便知道主子在想什么,放缓了声音又道:“奴才在屋外侯了许久,连姑娘并未给回信,只说让奴才先行离开。”徳昭双手撑住眉心,一根手指轻敲额头,问:“姑娘还有说别的吗?”小随从绞尽脑汁回想,挤出一句:“连姑娘话少,好像说了句,‘让王爷多注意身体’,别的……就再也没有了。”徳昭眉眼一亮,问:“她真这么说的?”随从也不是特别确定幼清到底说没说这话,只因徳昭面容欣喜,骑虎难下,硬着头皮答:“连姑娘就是这么说的。”来喜领了人下去。屋里就徳昭一人。融融灯光下,他眉眼烁烁,嘴角微微上扬,想着她说那句关心之语时的语气和神情。高兴。心中燃起希望之火,既欢喜又期盼。她关心他,也就代表着……她在意他。徳昭躺在床上,睡不着,脸贴着曾与她共眠的玉枕,她的模样一点点浮现眼前。想要亲耳听听她的关心话。倘若真到她跟前了……她现在绷得紧,肯定是埋着头低着眼细着声说话……徳昭抚上玉枕光滑的边缘。多想回到从前,看她在身侧入眠。一定……一定要让她重新接受他。此时离天亮只有三个钟头,徳昭索性不睡了,传人更衣洗漱,算好了时辰,乘轿往姜家而去。街上根本没什么人,只有一两个打更的,冬日的天,灰蒙蒙的,昏昏暗暗,没有半点天亮的意思。不知等了多久,街道哪家院里传来鸡鸣声,掐指一算时辰,该去上早朝了。心中纠结,眉头紧锁。没能见到她。不甘心。来喜躬身,隔着轿帘,恭敬提醒:“爷,再等下去,就该误事了,要么奴才去敲门吧。”徳昭略微一顿,“等等……”这会子去敲门……太早了……她应该还没睡醒……“再……再等半个钟头。”幼清一大早就醒了。从梦中发醒的时候,窗外漆黑一片。她翻了个身,闭眼接着睡,意识越发清醒。起身坐了会,想起今日姜大要赶早去那边府里伺候,推板车去,有许多花要运。昨夜下了雪,院门前积了雪,出门不方便。她发呆愣了会,心想既然睡不着,那就干脆起床去扫雪罢。隔壁房里姜大和连氏还在梦中,幼清轻手轻脚的,拿了铲雪小铲子,披一件厚披风,在院子里忙活起来。来喜随时在门边听着,听得院子好像有动静,忙地到徳昭跟前禀告,“爷,院里好像有人。”徳昭从轿里出来,往前而去。幼清正好开院门,一抬眼,望见有个人立在跟前。当即吓一跳,下眼再看,震惊道:“你怎么在这?”茫茫白雪,他穿一件紫蟒圆领袍,外罩裘衣,帽上雪白狐狸毛在风中颤颤而抖。冷得慌,冻得渗,他跟假人似的杵在那,没想到能见着她,目光凝在她脸上,看哪儿都觉得美。“上早朝,顺路来看看你。”幼清微微凝眉,随即舒展开来,问:“这边是西街,从王府往宫里去,应该走东街。”根本不顺路……徳昭直直看着她,并不在意自己的谎言被戳破,问:“昨儿个的信,看了吗?”幼清点点头,想起那些被揉碎的回信,低声道:“我本来是想给你回信的,忙得紧,就忘记了。”“没事。”他想,有她一句关心就够了。冬日清晨,呼口气都是白的,两人隔门槛站着,她扶着小铲子,手指轻微扣着圆木头柄。说什么好呢……沉默数秒。两人异口同声问:“吃早饭了吗?”话刚出口,他立马道:“我给你买去。”幼清喊住他,“不要你买,家里有吃的,我刚蒸了白馍馍。”他停下脚步,“这样啊……”幼清不敢同他直视,觉得心虚,该对他绝情,可是总是心软做不到。见他在雪里踟蹰,身后那顶轿子盖上皆是雪,同情的毛病又出来了,问:“你用过早饭了吗?”话音落,心中懊恼,府里那么多人伺候他,他肯定是用完早饭才出门的。“没有。”他的声音果断坚决,带了几分期盼,“想吃白馍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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